也许你从未听说过她,但如同《VOGUE》美版主编安娜温图尔在美国时尚界举足轻重的地位,这个叫宋怀桂的女人,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时尚圈的地位,同样不可撼动。
你有没有好奇过,在那个不仅没有Vogue,甚至是没有时尚的年代,这位中国最早的“时尚女”是个什么样的女人?
黑白照片上的宋怀桂,梳着乌黑油亮的大辫子,咧开嘴腼腆地笑,一如那个年代羞涩的女青年。旁边那位,则是她保加利亚籍的丈夫万曼。
有人也许会说,嫁个老外就人生传奇啦?别忘了,那可是男女朋友写信互称“同志”,大街上牵手都被视作耍的50年代。如果那时候有围脖热搜,肯定一段时间的头名会被这个“另类”姑娘。
两人结婚时,遇到一个题:普通人结婚都需要组织审批,和一个外国人结婚能被批准吗?何况她还没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,连个上级单位都没有。
你猜怎么着?这个性子倔强的姑娘,竟然直接给总理写了一封信请求特批,总理也居然大笔一挥就准了,从而促成了“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桩涉外婚姻”。
在多数人婚姻还不能自主选择的年代,她活得好像外国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人:个性,有野心亦有气魄,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魅力。
1981年,当演员贡海斌回忆起,在北影厂第一次见到穿着黑丝绒衣裳,披着红色羊绒披肩,涂着鲜红唇膏的宋怀桂时,整个人都蒙圈了。估计跟我们走在大马上,遇见穿着一身Elie Saab高定的范冰冰差不多。
而当时,作为皮尔卡丹中方代表的她,正在为皮尔卡丹在中国的第一场公开时装表演挑选模特。
皮尔卡丹是谁?要知道,当年这个名字在中国就是如今的LV,是中国响当当的第一国际品牌。
皮尔卡丹的辉煌其实在法国主流时尚界已经开始走入末期,但却能在那个年代的中国家喻户晓,你是不是感觉到奇怪?
其中宋怀桂功不可没。她父亲是曾与蒋经国共事过的高级知识,而她在央美读书时又与女儿邓林是“闺蜜”。如果没这么一位擅交际又人脉广的中国女人,估计皮尔卡丹至少要十年后才和其他大牌一同进入中国市场,优势早就没了。
随着饭店的第一次公开时装表演,这个女人成功地把“模特”、“时装秀”等概念安利给了当时的国人,这也是新中国的第一次真正意义的”国际大秀“。
“”国人还不够,她还要去“外国人”。1985年,在皮尔卡丹先生的赞助邀请下,宋怀桂带着十二位中国姑娘飞赴巴黎走秀,包括《费加罗报》等8家法国大报的头版都对此作了报道。
正是这次巴黎之行,扭转了法国人对于中国人“灰头土脸,神情漠然,永远穿着一套藏蓝中山装”的刻板印象。旗袍包裹下的曲线身段,非但不输金发红唇的法国大妞,反而透着一股老外从未见过的东方风韵。
中国第一次时装周,第一家职业模特公司身为中国最早的“时尚策划人”,她就像一个无畏的探者,尝试着当时中国人不敢尝试的一切,挑战着一些尚处模糊的底线。因为东意识形态的不同,有人曾劝她见好就收,别最后沾上一身腥。
她却说:“你们和未来的中国人,都会变成这样,这就是生活之美。” 生活之美,对当时满身灰蓝工装的工人阶级中国,是没有模糊的字眼啊。
既然是一位社交名人,她的国际资源也是响当当的。本身宋怀桂的长相就颇具特色:鹅蛋脸,中分盘发,温柔里蓄着几分威严。著名导演贝托鲁齐看见她就乐了,“忽悠”她去《末代》客串:我给你在《末代》里找了个角色裕隆太后。我看过你的照片,你简直跟那个太后一模一样。
贝托鲁奇是电影人,怎么会认识“时尚女”呢?原来,宋怀桂还是马克西姆餐厅的主理人。这间城里“资产阶级氛围最浓”的法式餐厅,正是大腕导演口中“我在的家”。
每当夜幕,黄油、面包的香甜气息在空气里发酵,酒杯碰扬州发改委蒋珊照片撞的清脆声响飞来飞去,时而时而温柔的黑白琴键敲打着玻璃窗电影人、音乐人、诗人聚在这里高谈阔论,马克西姆几乎成为了皇城根下”小资“生活方式萌芽的小据点。
她对于年轻人,总是而热情。当时一度被有关部门演出的崔健,正是在她的邀请下,在这里首次弹响了那首令人沸腾的《一无所有》。
“当时地毯拆开可以跳舞那时候我们不叫演出,叫Party”,崔健说。
姜文庆,也是马克西姆餐厅的常客。庆说:“我们有时间就聚在这儿,当时我们每月只有50元工资,都是她招待我们,不仅招待我们,还派车接她是我们很好的朋友。”
而当时,马克西姆西餐厅一顿饭的“起步价”大概是150元,等于工人半年的工资。她了中国人:价格有时候不代表奢侈,而代表着有品质的生活方式。
法国大明星阿兰·德龙、奥斯卡名导奥列佛斯通等国外名人,也都曾是马克西姆餐厅的座上客。
如果当年她要办一个明星慈善夜之类的爬梯,绝对不输如今的或苏芒。毕竟“时尚教母”的圈子可是横跨了时尚、影视、音乐、艺术等多个领域。
这个拥有众多传奇故事,又永远领先于时代的女人,从胡同里的四合院,到保加利亚、巴黎,再回到熟悉又陌生的皇城脚下,宋怀桂步履匆匆的脚步,直到2006年她罹患癌症逝世,才最终停下。
在女儿印象里,从来没有见她哭过。她每天都起很早,打很多电话,出门办事直到很晚才回家。宋小虹说:“她就是不能够停下来,她的人生一直到69岁才垮下来。”
我不喜欢“垮”这个字眼,像是强忍着用毅力支撑,猛然间轰然倒塌一般。在我心里,她不是那样的女人。她反而像水,清透又明亮,不受外力的,积蓄着宽厚包容的力量,不是随便什么就能摧垮,也不是随便什么就能改变的。